围城

Young2017-07-25 0:10
当人们谈起《围城》这本书的时候,第一反应大都是:“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事实上,我对这本书的刻板印象也来源于此。不过需要澄清的是,这句话的出处来自下面这段话。 慎明道:「关於 Bertie 结婚离婚的事,我也和他谈过。他引一句英国古话,说结婚彷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苏小姐道:「法国也有这麽一句话。不过,不说是鸟笼,说是被围困的城堡fortresseassiegee,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鸿渐,是不是?」鸿渐摇头表示不知道。    辛楣道:「这不用问,你还会错吗!」    慎明道:「不管它鸟笼罢,围城罢,像我这种一切超脱的人是不怕被围困的。」 这本书久负盛名,很早就想看了,也的确看了一点,但没有看下去。可能在心底还是对围城有所抵触。围城的概念早已超脱了婚姻的范畴,在我还没有看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扎根于我的脑海里。或许不只是我,或许沉默的大多数都这么想。 去年六月底在北京南站送走大表哥南下,我在朋友圈即兴po出这句话:“恭喜你走出围城,谢谢你带我进城”。这是我当时能想到最文艺的一句话。而今,我也离开那座围城大半年,“囚困”在一座年轻有活力,新的一座围城。 有一句腐朽而无力的话通常都是这么说的“哪里不是围城?哪里都是围城。” 这听起来像一句废话,软弱无力看似逃避的一个借口,有很多人想进来,我就是想出去的那部分人,这可以是一个借口,也可能是一个挑战。生活本身的范畴就是一个围城,每天都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是呆在舒适区还是挑战零界点。 围城的枷锁正向意义是激励,是反抗,是构建自己的围城。但其实,围城也未必一定是一把枷锁,每个人对于人生的选择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主动选择围城,有些人安于现状,哪里有什么围城,哪来的枷锁,自己给自己加戏,画地为牢给自己设限。 没有什么对与错是与非,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分割线 这本书除了那句经典名言之外,值得说道的地方太多了。时常在感叹,钱钟书的文字太精巧了,字字珠玑,以至于读这么一本小说都需要用脑细胞去体会那些绝妙的文字。 豆瓣读书评论的第一条是@我不是盆摘啊 最后一句话是这么写的:“还是冯唐坏水最多:他说希望上天安排张爱玲和钱钟书凑一对,看谁刻薄死谁!”我没有看过张爱玲的书,但说钱钟书刻薄,真没有太夸张,可能我自己也是一个比较刻薄的一个人的原因,我时常会有一种感念,呀要是我这张拙劣的嘴巴能说出这些话,整个人一定也会精美起来,至少看起来不会显得很刻薄。 除了文字的精美,当然要说说其中围城里的爱情故事。 文设里可能我最喜欢的人还是赵辛楣,刨去各种边边角角的问题,我觉得,在苏鸿渐,苏文纨、唐晓芙、孙柔嘉几个人之间,他是最大气的一个人。苏鸿渐相比之下,懦弱,易怒,自负,不懂人情....我想在同行去三闾大学如果换做是王小姐,李小姐,张小姐,以及随意的一个女大学生,他都有可能最后答应被“订婚”,甚至不排除主动追求,只是那一刻正好出现的是孙小姐。看看开头在船上追求鲍小姐那段吧,看看他第一次见到唐小姐那段吧。这不是没有理由,所以很多人为苏鸿渐报不平,我不太能懂。 有人提问,“你会不会嫁给苏文纨?”苏文纨海外留学正经博士,家世显赫,为人和善(至少最开始看起来是这样),知书达礼,新时代的知性女青年,苏鸿渐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的追求?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接受? 苏鸿渐不接受有他的理由,他心高气傲,又被她在船上抓住了一些不太干净的把柄,还知道他造假的学历,但我认为,一个人掉进爱情的漩涡里,是爬不出来的。认同感,是追求的前提,也是接受的前提。所以他疯狂的写信给唐晓芙。 唐晓芙,大概还是太年轻了,她会有更好的选择,只是在她这个爱情萌芽伊始碰到了苏鸿渐,“「方先生的过去太丰富了!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 」鸿渐还低头不 —— 「我只希望方先生前途无量。」”她愤恨的说完这些气话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唐小姐恨不能说:「你为什么不辩护呢,我会相信你」”这对她来说只是一段经历,她开始理解什么是痛什么是爱。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孙柔嘉算是误打误撞嫁给了苏鸿渐,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知性女青年,头脑清醒,却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顶住压力,如果她和苏鸿渐出去旅行一趟回来之后再结婚,或许就没有最后那个暗淡的结局。不过说到结婚前旅行,好像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倒觉得,这不是检测婚姻牢固的唯一标准,甚至都不能成为一个标准,相互的了解有很多种方式,旅行是只是其中一种。 结局暗淡到,我都忍不住要停下来思索,婚姻这座围城真的有这么可怕吗。身边周遭会碰到类似的例子,让我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的严肃性,敬畏这座围城。 赵辛楣这个角色在爱情故事的笔墨甚少,也就开始和苏鸿渐吃醋争苏文纨,以及在三闾大学爱慕主任的少妇,最后草草离开,收尾的闪婚。大多数笔墨在于去三闾大学的路上和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来突显他的性格。 我觉得他没有什么小心眼,成熟肯定,外交家,懂得处理人情,不会在儿女情长上有太多纠葛,当断则断,对自己负责,对未来有规划,而且算是一个很乐心的朋友,不管是不是因为他的建议直接导致苏孙二人在香港快速完婚,他终究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提出来的一个建议,我不认为他是有什么恶意在其中捣乱,于他无益。 这大概是故事的全部主角,但这本书讲的不只是这些爱情故事,其间还有很多风趣的玩笑,穿插了大量的精彩的比喻,各种各样的反讽,让人读起来大快人心。是一本值得读第二遍的书。 #推荐 --------分割线。摘录一些笔记,可参考阅读。 那天是旧历四月十五,暮春早夏的月亮原是情人的月亮,不比秋冬是诗人的月色,何况月亮团圆。 据说「女朋友」就是「情人」的学名,说起来庄严些,正像玫瑰在生物学上叫「蔷薇科木本复叶植物」,或者休妻的法律术语是「协议离婚」。 许多人谈婚姻,语气彷佛是同性恋爱,不是看中女孩子本人,是羡慕她的老子或她的哥哥。 那天是旧历四月十五,暮春早夏的月亮原是情人的月亮,不比秋冬是诗人的月色,何况月亮团圆 「这不是大教授干政治,这是小政客办教育。从前愚民政策是不许人民受教育,现代愚民政策是只许人民受某一种教育。不受教育的人,因为不识字,上人的当,受教育的人,因为识了字,上印刷品的当,像你们的报纸宣传品、训练干部讲义之类。」 在西洋古代,每逢有人失踪,大家说:「这人不是死了,就是教书去了。」 行婚礼的时候,新郎新娘脸哭不出笑不出的表情,全不像在干喜事,倒像 —— 不,不像上断头台,是了,是了,像公共场所『谨防扒手』牌子下面那些积犯的相片里的表情。 「想到你,还是想你?我们一天要想到不知多少人,亲戚、朋友、仇人,以及不相干的见过面的人。真正想一个人,记挂着他,希望跟他接近,这少得很。人事太忙了,不许我们全神贯注,无间断地怀念一个人。我们一生对於最亲爱的人的想念,加起来恐怕不会一点钟,此外不过是念头在他身上瞥过,想到而已。」 辛楣道:「像咱们这种旅行,最试验得出一个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劳顿,最麻烦,叫人本相毕现的时候。经过长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结交作朋友 —— 且慢,你听我说 —— 结婚以後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後,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外国科学进步,中国科学家进爵。在国外,研究人情的学问始终跟研究物理的学问分歧;而在中国,只要你知道水电,土木,机械,动植物等等,你就可以行政治人 —— 这是「自然齐一律」最大的胜利。 现代人有两个流行的信仰。第一:女子无貌便是德,所以漂亮的女人准比不上丑女人那样有思想、有品节;第二:男子无口才,就是表示有道德,所以哑巴是天下最诚朴的人。也许上够了演讲和宣传的当,现代人矫枉过正,以为只有不说话的人开口准说真话,害得新官上任,训话时个个都说:「为政不在多言,」恨不能只指嘴,指心,三个手势了事。 中国人丑得像造物者偷工减料的结果,潦草塞责的丑;西洋人丑得像造物者恶意的表现,存心跟脸上五官开玩笑,所以丑得有计划,有作用。 有时,这种年辈意识比阶级意识更鲜明。随你政见、学说或趣味如何相同,年辈的老少总替你隐隐分了界限,彷佛瓷器上的裂纹,平时一点没有什麽,一旦受着震动,这条裂纹先扩大成裂缝。 活诚然不痛快,死可也不容易;黑夜似乎够深了,光明依然看不见。 「你记着,切忌对一个女人说另外一个女人好 —— 」 「我孙柔嘉一个大学毕业生到你们方家来当不付工钱的老妈子!哼,你们家里没有那麽阔呢。」 不过大吵架後讲了和,往往还要追算,把吵架时的话重温一遍:男人说:「我否则不会生气的,因为你说了某句话;」女人说:「那麽你为什麽先说那句话呢?」追算不清,可能赔上小吵一次。 现在想想结婚以前把恋爱看得那样重,真是幼稚。老实说,不管你跟谁结婚,结婚以後,你总发现你娶的不是原来的人,换了另一个。早知道这样,结婚以前那种追求,恋爱等等,全可以省掉。相识相爱的时候,双方本相全收敛起来,到结婚还没有彼此认清,倒是老式婚姻乾脆,索性结婚以前,谁也不认得谁。」 在华阳大学的时候,他们有这麽一比,讲师比通房丫头,教授比夫人,副教授呢,等於如夫人 —— 」鸿渐听得笑起来 —— 「这一字之差,不可以道里计。 在大学里,理科学生瞧不起文科学生,外国语文系学生瞧不起中国文学系学生,中国文学系学生瞧不起哲学系学生,哲学系学生瞧不起社会学系学生,社会学系学生瞧不起教育系学生,教育系学生没有谁可以给他们瞧不起了,只能瞧不起本系的先生。 鸿渐,我希望你做人厚道些,以後我真要好好的劝劝你。 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你闯进我的心,关上门又扭上锁。丢了锁上的钥匙,是我,也许你自己。从此无法开门,永远,你关在我心里。 不用扫兴。送给女人的东西,很少是真正自己的,拆穿了都是借花献佛。假如送礼的人是个做官的,那礼物更不用说是旁人身上剥削下来的了。 我知道她难看,可是因为她是我们的恩人,我不忍细看她。对於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 除非他是坏人,你要惩罚他。 可见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 2017/07/25 00:00 于 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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